【陆张】剑气箫心破残局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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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已说定，张凯枫跳起来说起正事：“我要去夜明宫交代一些事务，你先自便吧。”
陆南亭微一点头笑道：“也好，我去夜明小镇上看看魔君治下的城池是个什么模样。”
两人约定在月辉广场再见便各自分别，陆南亭敛了气息，慢慢晃荡到夜明小镇上。短时间内历经数任主君，魔族争权的惨烈好似并未波及到近在咫尺的小镇，夜明城的魔族百姓仿佛已看淡兴亡，波澜不惊。街道边仍有卖东西的小贩，广场上还有追逐打闹的孩童。
陆南亭静静地站在街道一角，听往来的魔族百姓闲谈。两个魔族女孩结伴从他旁边走过，其中一个女孩子说道：“我听说萦尘小姐长得原本和我们一样，她剔骨重生，才变得这么美，我也想像她一样，可惜没有她那样的勇气……”
另一个女孩子回道：“我更想像玉心侯那样获得力量当个统帅，又美貌又厉害！”
“还是墨姬公主最令人羡慕，地位高贵，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朔方城主为她冲锋陷阵！”
“你听说了吗？现在的夜明城主据说就是萦尘小姐的儿子，我爹在夜明宫禁卫军做事，他说，幽都魔君和萦尘小姐长得真的挺像的！他还说这个幽都魔君的皮肤不像我们这样，更像是个人类，要不是他身上也散发着魔气，大家可不服他。”
“就算是人类又怎么样？只要够强，我看也没什么……”
只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渐渐走远，陆南亭又转到广场旁，见到一个说书人，被五六个魔族百姓零零散散地围着。陆南亭本不是好奇心强之人，大荒的说书人他也见过不少，潇湘楼就有一个，讲的无非是开天辟地女娲补天共工撞山的神话，亦或大禹治水和夏王朝的种种秘辛，但不知绝地天通以后，太古铜门后又衍生流传些什么故事。
一时好奇心起，他凑到人群中去听，说书人正在讲北溟魔神禺疆和孤光的故事。这几个故事他在张凯枫和门中弟子那里有所耳闻，但如此详细还是第一次，他按下耐心听了起来。才讲到一半，说书人便开始职业地卖起了关子：“至于这常曦怎么变成的月姬孤光，且听下回分解……”
围观魔族失望地道：“说好了讲孤光的传说，却讲了一堆东海的人物，你当我们傻吗，东海之神怎么会到北溟来……”说着就要纷纷散去，说书人赶忙挽回：“信与不信，全在各位，我只是个说书人，这些故事都是师父们一代代传下来的，要说连我自己也没亲眼见过。不过远事不论，就说我们都见过的，最近大家都好奇的——这夜明城主的更替，也可谓是一出精彩纷呈的传奇了。”
众人一见有新故事可听，又慢下了脚步，陆南亭也是心中一动，凝神听了起来。
“就说那荧惑侯，我们说书人祖师有名可考的时候，都已经在他的治下，在月姬孤光出现前，他就是九幽之主了。孤光耀世，七位魔侯被杀，只有荧惑侯在内的两个魔侯活了下来。无寐侯当年可是北溟第一勇士，幽都王把他封到夜安城，那护城结界还是荧惑侯协助建的呢。你想这么一个统治夜明城几千年的魔侯，就被玉心侯这么一把火给烧了。这玉心侯当年也就是一个百夫长家的孩子，十几年前夜明城里也不少人见过她。可不知怎的，她忽然有了极大的力量——有人说见过她战斗的样子，就像是孤光再世。传闻她经常到孤光雕像前献祭，诚心感动了月姬，孤光便赐她力量。玉心侯倒是一个十足的仁君，咱夜明城现在这面貌，就是她十年统治的余荫。可是君子不敌小人，她竟被手下的统领玄晖背叛而死。那玄晖就是光朱侯，这倒也是个传奇人物，传闻他是个凡人，把元命盘交给了玉心侯，才成为最低等的化生魔。要说元命盘在别人手里，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，但光朱侯竟然能不顾元命盘的控制，反杀玉心侯，也确实很有魄力。当然也就玉心侯这样磊落的人，不拿元命盘威胁他，才会中他的暗算。只是光朱侯做了一段时间夜明城主便消失了，想来有能力的凡人，大概也有能力回归大荒了吧。再说这现任城主幽都魔君，他当年也是无寐侯手下最得力的少将，传闻他还是剑魔骖龙公的徒弟，年纪轻轻就剑术绝伦，智计频出，当然还建立了大功——把北溟魔军成功送到应龙神殿，这才被幽都王提拔，封做夜明城主。”
这二十多年历经四任城主的人也不少，也许是年代相近，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见闻。群众中有个魔族发表自己听来的传闻道：“玉心侯哪是孤光大神赐的力量，我听说她是意外得到了一块蕴含力量的神玉，这才变强的……我怎么就没那么好运呢？”又有个魔族道：“那玄晖又哪里只是个普通凡人，我听说他可是幽都王的儿子……光朱侯消失，那是去幽都做皇子了。”还有个魔族愤愤不平：“光朱侯可不是那样的人，他跟玉心侯一样磊落，真正陷害玉心侯的是荧惑侯的儿子君朔，玉心侯还是太仁慈了，前主的儿子女儿都不杀，这不是给自己遗留后患吗？”此话得到了另一个魔族赞同：“听说现任城主是幽都第一歌姬的儿子，就是荧惑侯的外孙，他肯定是为了家族回来复仇的，二十多年了可不又成功光复门楣了？”还有个魔族神秘兮兮地说：“那魔君我见过，长得可一点都不像魔族，倒像个凡人。我听说他可不是靠着能力上位，毕竟魔君的长得嘛，那可真是不错。那夜安城少将和夜明城主之位，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当的？”
众人正七嘴八舌地争辩，这时一个自称北溟贤者的老人走过来，一本正经地说道：“太过耀眼的人，总是会如流星般陨落，我早就预言过玉心侯难以活的长久，北溟的强者，见不得她做得太好。”
众人对他这高深莫测的判词将信将疑：“照你这样说明君都维持不了多久，战乱永远会多于安宁？”
贤者道：“在我们北溟，强大的力量都是邪佞负面的，魔侯们早晚会陷入这种黑暗，而太过清醒的主君，终究不能长久。”
“那你觉得幽都魔君又能做城主多久呢？”有人提出质疑。
“幽都魔君……他的心不在这里。”贤者一派了然。
围观魔族道：“这谁都看得出来……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，他可倒好，上任以后毫无动作，全都按玉心侯那一套继续执行。他本人更是天天都呆在夜明宫里不出来，也基本上不来小镇上视察，说什么军务繁忙，依我看，说不定他真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主君，才不敢在人前露脸。”
陆南亭听到这里，不禁失笑。恍然发觉自己听得太过入迷，已错过约定的时间，连忙起身准备离开。
还未转身，便听到有人小声道：“魔君来了！”原来是一个曾经在夜明禁军中供职的魔族，眼尖认出了远处的魔君，大家顿时做鸟兽散。
陆南亭转头一看，张凯枫并未朝自己走来，只站在小镇门口抱臂等他。
他快步朝张凯枫走过去，张凯枫见他过来便自行转身开始向前走。
陆南亭在镇外跟上张凯枫，只听张凯枫又开启了熟悉的嘲讽：“陆大掌门听什么这么入迷，该不会是被我治下的夜明城吸引，准备在这里定居了吧。”
陆南亭故作神秘道：“听到了不少传闻，精彩程度不亚于王朝秘辛。”
张凯枫表现出兴趣缺缺的样子：“还能说些什么，不都是老生常谈——”
陆南亭讶异道：“你去听过？”又露出一副打量的神色看着张凯枫：“镇上百姓都说现任城主是无为而治……”
张凯枫顺着他说道：“嗯……还没什么本事，上位全靠一张脸，是吧？”
正在考虑要不要说的话被张凯枫自己说出来，陆南亭想笑又不敢笑：“没想到你还挺开明，放任城中之人议论君侯。”
张凯枫道：“玉心侯都能放任诽谤者在城中呆着，我又为什么不能？喂，陆南亭，我要真是全凭一张脸上位，你怎么看？”
陆南亭终于笑了出来：“那岂不是更好了，大荒少了一号大敌，没什么本事的魔君，我更加安心了。”
张凯枫刺激他不成反被将一军，只得瞪了他一眼道：“闭嘴。”
陆南亭终于转移了话题，关心起张凯枫的事务：“夜明城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？”
张凯枫轻笑一声：“我根本没去，刚刚在宫门口的时候，我忽然不想进去了……左右这夜明城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区别。”
陆南亭点头道：“既然身无负累，便跟我一起继续找师父吧。”
北溟南他们已经全部踏足，仍是没有卓君武的踪迹，想来在北溟南毫无所获，卓君武自然向更北处寻觅了。张凯枫展望了一下未来的路程，说道：“这北溟的北面，我也鲜少踏足，想必你也知道北溟的环境是多么恶劣，尤其是幽都。”
传闻中幽都暗无天日，终日笼罩在一股黑雾之中，无法辨明方向，环绕着幽都的是片一望无际的冥湖，湖中是一片静谧的黑水，没有倒影，也没有浮力，更增加了进入幽都的难度。
陆南亭倒是丝毫不惧：“当年的我修为还不够，无法从怀光侯的幻术中脱出。门中弟子机缘巧合来过这北溟南，也没有涉足更远处。现在有了机会，我倒是想亲眼看看北溟北面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话不多说，两人御起飞剑，朝着夜明宫后的山峰进发。行了半日，所见仍旧是连绵的山峦，鲜有人烟。越往北处去，空气中的浊气越浓，以清气御剑也越发困难，两人翻过山峦，便撤了飞剑，到达一片沼泽之中。
沼泽地植物丰富，在北溟的恶劣环境中算是比较适宜魔族生存的地方，他们朝林木茂密处走去，陆陆续续碰到了很多魔族，甚至还有年纪很小的孩子。陆南亭想到门中弟子所述在北溟的见闻，那个叫阿沼的女孩，自小在沼泽长大，所以就叫阿沼。魔族的很多父母并不会养育自己的孩子，所以阿沼也习以为常。北溟就像是一片情感的荒漠，这里的魔族只为生存就要付出极大的努力，而拥有感情的人活得会更艰难，但负面的情绪也可以助力他们获得更强大的力量。
这里应是九幽之主巨门侯的领地，传闻中这个魔候也是幽都王登基后才分封的魔候，此魔效仿孤光时代就已存在的荧惑侯和天魁侯，也选取星宿为自己命名巨门，意欲与他们两个比肩。两人不打算惊动魔候，只向居住这里的人打听卓君武或者玄珠草的事情。不过他们的装束太过显眼，张凯枫便拿出两颗异化妖魔内丹，两人伪装成了普通妖魔的模样。
张凯枫懒懒道：“套话的活我不擅长，听闻王朝密探打探情报很有一套，打听消息的事情就劳烦陆掌门了。”
陆南亭煞有介事的一拱手，用妖魔的声线回道：“能为魔君效劳是小魔我的荣幸。”
张凯枫嘴上又没有占到便宜，尚未发作，陆南亭已向前走到一个魔族身边。那个魔族一看到朝着自己走来的妖魔体型高大，便知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天屠魔，忙上去逢迎。陆南亭故作严肃道：“在下是巨门侯手下的侍卫长，他说最近有凡人冒充魔族混入了北溟，需要我们严加防范，你在附近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物没有？”
魔族奉承道：“大人，小的在这一带生活好久了，别说凡人了，连只凡鸟也没见过。不过您可以往深处去问问，据说有本事的凡人可以用法阵直接传送，咱边界这么明显的目标，人家也不会来吧？”
陆南亭装模作样点点头：“还是要盯着点，此事机密，需暗中观察，不要宣传，以免打草惊蛇。”
魔族忙不迭的应承：“大人，这个自然，小的绝对不会说出去。”
陆南亭在这个沼泽村落里巡视了一圈，挑了几个魔族打探，近期并未有凡人在附近出没，看来师父也不在这里。
陆南亭和张凯枫在村落北面会合，两人互通情报，张凯枫道：“我在附近沼泽逛了一圈，周围生长的都是些北溟常见的植物，并没有玄珠草的踪迹。”
陆南亭也不气馁：“没关系，我们继续往深处走走看吧。”
张凯枫顿住脚步道：“这样漫无目的的找要到什么时候，他以前在北溟，还有个玉清剑匣让你捡，这次你还能捡什么？”
陆南亭淡然一笑：“当年出来找师父，是因为门派内乱，需要一个主心骨来维持大局，我自认不能服众，便想请师父回来。北溟历练一番，虽没找到师父，但找到了玉清剑匣，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耗在找师父上，有了玉清剑匣，我也勉强维持住了局面。现在诸事已定，百废待兴，这些未尽残局，未了遗憾，我要一一补完。”
张凯枫挑了挑眉：“所以你才叫我和瞬漆一起谋划收复弈剑听雨阁旧址？”
陆南亭道：“当然，还有很多很多等待我们去做之事。不过也多谢你带我去见惜月，多年来我终难释怀。”
张凯枫忽然问道：“那我呢？”
陆南亭一时未反应过来：“什么？”
张凯枫又重复了一遍：“那我呢？是不是你的未了遗憾之一？”
闻言陆南亭大声笑了起来：“当然。你就是第一个让我觉得，我的生命中不仅仅只有失去和憾恨，我能挽回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的人。”
听了这句话，张凯枫的心情也明媚了起来：“陆南亭，你也是第一个让我知道，放下仇恨原来会这么轻松的人。”
两人一路向北打听寻觅，一天下来虽没有确切消息，也获得了不少线索。
有人见过一个手持一盏不再发光的幽灯的人经过，有人说曾经有人向他打听过玄珠草的事情，还有人说曾经见过一道遗留的剑气，那剑法一看就不是北溟的剑术。一切线索都指向卓君武曾向着更北处进发，甚至有可能就在幽都中心。
傍晚时分，陆南亭和张凯枫寻到一处山洞准备过夜，稍作歇息两人便拟定了下步方针，天亮便直接向幽都进发，若幽都还没找到再回来寻觅。沿途也留意玄珠草的气息，如果能找到灵草，至少还能解决紫荆之症，卓君武没有被困的话也会自行赶回。
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整起行装继续出发，没想到才过半日，路上就碰上了一队妖魔向他们进攻。陆南亭微微一震，以为他们的伪装已被对方识破，张凯枫却抢先按住了他要拔剑的手。
张凯枫低声道：“我们的伪装应该不会那么快被识破，这些妖魔估计是见我们落单，想要弱肉强食杀了我们，获取能量。”
陆南亭一时心中有些复杂，只听张凯枫冷冷地继续道，“可惜他们只能饮恨而回了。”
抬眼便看到张凯枫使了一个七曜人寰决，瞬间闪身到妖魔中间，再一招五方浩风诀，浩荡剑意自周身散发开来，周围妖魔躲避不及，已纷纷倒地。
张凯枫收了剑，看向陆南亭：“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？”
陆南亭摇了摇头：“我知道北溟的生存法则很残酷，但是头次碰到这种事，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难以适应。”
张凯枫微微嘲讽道：“像陆大掌门这么宅心仁厚，在北溟恐怕活不了几天。”
陆南亭哭笑不得：“刚才明明是我要拔剑，你先阻止了我……”
张凯枫哼了一声：“你对北溟的事情一窍不通，我怕你伪装得太差，平添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陆南亭不欲为自己辩解，两人也对这突发的小小意外不甚在意，便继续朝幽都行进。
谁知两人没走多远，又遇见不少进犯的妖魔，虽然他们合力斩杀了这些冒犯者，但源源不断的妖魔仍然让他们察觉到了事态不对。
“看来我们之前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。”张凯枫警惕道。
陆南亭提议道：“不然我们绕道而行？”
张凯枫却否决了：“没这个必要，他们来得正好，我们顺势找到他们的头目，说不定能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。”
陆南亭提醒他：“如果我们继续朝这个方向走，恐怕会陷入埋伏。”
张凯枫冷冷一笑：“这种拙劣的手段，有什么好紧张的。”
话虽如此，陆南亭仍是感觉到张凯枫凝神防备了起来。此时的张凯枫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，浑身散发着凛冽的锋芒，陆南亭知道他这是在北溟多年挣扎求存而练就的战斗本能，不由得也提高了警惕，边走边注意周围的动向。
果然他们刚踏上不远处的平地，便有埋伏的妖魔从树丛后跳了出来，以合围之势把他们层层困在中央。这些妖魔也许是见到了同伴之前的遭遇，也不冒进，以免给陆张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，只在外围游走，似乎还在等什么人。
几乎是本能一般，陆南亭和张凯枫瞬间拔出自己的剑，将背后交给对方，对峙的同时，也在寻找阵中破绽进行突破。
这时妖魔包围圈忽然出现了一个缺口，陆南亭扬手一道剑气扑去，却被挡了回来。
从缺口处走来了一个全身铠甲的将军，原来正是此地的领主巨门侯。
（说下题目，源自天下2的师门称谓，弈剑听雨阁根据声望高低会送三个，分别是“剑胆琴心走江湖”，“御剑把酒共逍遥”，“剑气箫心破残局”，我觉得就是弈剑弟子成长的三阶段状态写照，逐渐从潇洒变得沉稳。对我来说剑气就是弈剑之道，箫心就是听雨之情，残局便是这大荒现世中仍存在的种种遗憾，所以题目就是陆张二人联手把我觉得遗憾的很多事情收尾的故事啦，包括旧弈剑的收复，江惜月的祭奠，紫荆的苏醒，卓君武的回归等等，当然最重要的，还是把张凯枫拐回剑阁。因为陆南亭邀请张凯枫回家的时候，张凯枫说他走出了太远，回家的路还太长，既然阳光那么好，岁月那么长，有的是时间彼此了解，所以我决定让陆南亭陪着他走完这段回家的长路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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